其實森茉莉本來不想來這次同學會的, 在場幾乎都是知根知底的老同學，萬一和狗卷棘舉止尷尬，就好比被扒光了?游街一樣令人窒息。

但?又拗不過五條悟的威逼利誘, 說這可是特意為你和棘同學重逢所辦的聚會，大家都是見證，你不要不識好歹。

想想五條悟這幾年給她事務所提供的幫助，她最後還是同意了, 說來也覺得自己很可笑，想念的時候恨不得下一秒就能見到, 真正能見的時候卻又退縮了, 曾經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外殼碎得一塌糊塗。

“這麽晚才?來？說吧，要什麽懲罰？”包廂裏, 釘崎野薔薇翹著二郎腿坐那兒向她發話。

森茉莉脫下毛外套，盡量讓自己的視線沒有固定點, “剛剛在搬家，所以晚了?。”

至於為了這次聚會專門去做了?頭發, 凹造型凹了三?個小時這種事不會有人知道。

狗卷棘站在一旁註視著她進門以來的一舉一動, 沒有說話。

包廂外又有人嘻嘻哈哈接踵而至，五條悟摟著七海建人跟他們打招呼說路上堵車所以來晚了?，身後還跟著咒術界打工人豬野琢真。

“七海先生也來了嗎？”虎杖悠仁等人很驚喜。

七海建人是咒術界的一級咒術師，最近又回歸了?普通社畜日常，偶爾接一些咒靈祓除任務，這會剛下班, 半路碰見五條悟, 就被硬拉來湊數了，“沒辦法，這家夥太煩了。”

“七海海不要這麽冷淡嘛, 多和年輕人接觸自己也會變的年輕的。”五條悟笑?勸著後輩，轉頭招呼大家都坐下，今天他請客，隨便吃喝。

大家看似隨意實則心?照不宣地挑好了座位，桌子是長桌，兩個挨在一起的座位被“特意”被留下。

豬野琢真傻乎乎就往森茉莉旁邊的位置坐去，被五條悟制止：“餵餵，那不是給你留的。”

“為啥我不能跟茉莉坐啊？”豬野琢真不知道狗卷棘和森茉莉過往的那層關系，他是二級咒術師，在森茉莉念高二的時候帶她做過一段時間任務，比她大不少，算是她的前輩，對她還很有好感，也明裏暗裏追求人家，只可惜對方態度冷淡，只把他當哥，畢業後接觸機會也不多，他這回跟著七海建人一起來，多多少少也帶了點心思。

七海建人接收到五條悟的明示，無奈對他道：“我這邊留了?位子。”

“哎好……”

七海建人是豬野琢真的偶像，偶像一發話比什麽都好使，豬野雖然遺憾，但?還是非常聽話且感?恩戴德地過去了。

身邊的沙發輕輕一陷，狗卷棘在森茉莉旁邊坐了?下來，毛衣傳溫，若有若無的靜電隔著小毛線在手臂之間窸窸窣窣的。

森茉莉握著杯子肩頸僵硬，忍不住朝左邊偏了一下目光，看到他骨骼分明的手，想起很久以前某次醉酒，她還被他慫恿著親咬過那裏。

回憶一勾便一發不可收拾，她順勢將目光的範圍擴大了?，繼續往手的主人身上看去，他穿著幹凈合身的針織毛衣，米色的，和他的膚色相近，能遮住臉的高領被挽下，露出唇邊熟悉的咒紋。

和那張唇接吻，彼此抵著鼻尖擁抱像是上輩子的事，森茉莉心?臟一陣緊縮，匆忙收回視線，快得仿佛只是沒有焦距的隨意一瞥。

狗卷棘察覺到了什麽，眸光一動，看過去的時候她剛好收回視線，伸手將?頰邊的頭發夾到耳後，露出潔白的耳朵，因為大長發不見了?，纖細的肩頸也一覽無餘。

從前他們也這樣坐在一起過，那時候森茉莉總是小動作不停，又是勾他腿又是蹭他手的，不會像此刻這樣，坐得這麽近，卻保持著克制又禮貌的距離。

倒是他身邊占了?兩個座位的熊貓胖乎乎軟綿綿……跟他說，棘，麻煩你餵食了?==

“誰要雞蛋的？”虎杖悠仁拿來一盤生雞蛋，日式火鍋用來蘸醬吃的，可以使食物不那麽燙口，也別有一番味道。

“鮭魚鮭魚！”

狗卷棘挑了?一個雞蛋，打碎入碗，利落地用筷子攪拌均勻，然後在右邊的熊貓期盼的目光下，推向了?左邊。

熊貓：“……”

森茉莉本來還糾結著雞蛋腥會不會沾手，身邊就推來了攪好的雞蛋液。

“金槍魚。”低沈綿軟的少年音在她耳邊輕聲響起，帶來某種錯亂的時光恍惚感?。

“棘同學，我也要。”五條悟眼尖地瞥到他們那邊的情形，好事地敲了敲自己的碗，鏘鏘鏘，“也來孝敬一下老師唄。”

“鰹魚幹！”狗卷棘雖然嘴上無情拒絕，但?還是給五條悟打了?一個雞蛋。

五條悟很會帶節奏，這下所有人都要讓親愛的狗卷學長幫忙打雞蛋，就當是他玩失蹤四年對大家的補償。

挨個給大家打完蛋後，狗卷棘抽了張濕巾擦手，然後便聽見五條悟狠狠咳嗽了起來。

“好啊！棘同學……你居然給老師放了芥末？！”五條悟被辣得喘氣，一下下指著罪魁禍首的咒言師，“出去一趟學壞了呢，很好，你很好。”

這下其他人也立刻不敢蘸了，指不定裏面放了什麽。

森茉莉一個人吃得津津有味。

“蛋黃醬。”狗卷棘無辜地擺擺手，示意其他人可以隨便吃，他只是想捉弄五條悟而已。

“嘛，棘本來就喜歡惡作劇，即便是成年了唔唔……！”熊貓剛開口揭好友短就被一塊超大牡丹餅塞住了嘴。

“蛋黃醬！”狗卷棘拍拍他的肩，讓他不會說話就多吃點。

桌上一群人嘻嘻哈哈，只有森茉莉在認真吃東西，眼神卻沒有什麽焦距。上回這麽多人聚在一起還是她18歲生日的時候，分散在各地同學前輩好不容易重聚，他們一群人在KTV唱歌，她一個人坐在角落裏默默地喝酒，盯著放映屏發呆。

熊貓當時看了?她好一陣，忍不住嘆氣：“茉莉，我總覺得你這幾年越來越不愛說話，和棘那張發呆的表情越來越有異曲同工之妙，這叫近墨者黑，還是多和身為熊貓的俺交流交流比較好吧？”

眼下也是，只不過狗卷棘和眾人團聚倒是顯得比她開心?，一直在用耳熟能詳的飯團語和大家說笑，在耳邊揮之不去。

坐她對面的豬野見她一直專心?致志在吃，從湯裏撈出海鮮，“茉莉，要吃鮑魚嗎？”

“鮭魚……”不自覺脫口而出後，森茉莉楞了一下。

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她偶爾也會用一兩句《卷言卷語》裏的單詞，仿佛某種徒勞的懷念，眼下無意識脫口而出，她能感覺到旁邊的狗卷註意力直接投了?過來，目光黏著在她身上。

“你想吃鮭魚嗎？”豬野問了一句，在火鍋湯裏又撈了?撈，“哎咱們點了鮭魚嗎？”

……有點尷尬。

森茉莉放下筷子，握著玻璃杯的手指無意識地用力，咕嚕咕嚕灌著飲料。

喝完放下水杯，她看到狗卷棘正把挖好的鮑魚肉放進她碗裏。熱氣騰騰的，散發著香味。

森茉莉盯了那碗一會兒，拿起筷子，沒有客氣，不吃白不吃。

魚肉很鮮很肥，她吃東西的時候兩頰一鼓一鼓的，像只小松鼠，讓狗卷棘在旁邊看著不易察覺地嘴角微揚。

“啊這，狗卷你動作真快啊？”豬野沒料到他對森茉莉這麽殷勤，目光不禁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著，森茉莉悶頭吃，狗卷棘時不時給她撈食物的，怎麽看怎麽不對勁，於是半開玩笑道：“狗卷，你是不是想追我們茉莉啊？”

狗卷棘沒說話，倒是動作頓了一下。

森茉莉將?食物咽下，輕輕擦拭嘴唇，“他我以前男朋友。”

旁邊坐得近的兩三個人被嗆到，豬野驚得筷子一松：“我草……”

飯桌上都是舊識的老師同學，聚在一起連同當事人直到剛才?都一字不提，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——前任這種關系，擺在一張桌子上，有點情商的人都知道很容易就觸及到雷區。

豬野琢真雖然不小心成了?雷區舞王，但?畢竟是在社會上混的，人精那套爐火純青，這下鄭重其事地從座位上站起，倒滿了一整杯啤酒舉杯道：“狗卷，作?為前輩我敬你一杯，還沒正式恭喜你成為特級呢！”以及謝謝你照顧過茉莉這種話就只能藏酒裏了?：）

說著，他便在眾人一陣起哄中相當豪爽地將整杯都幹了?下去。

狗卷棘本來還在郁悶森茉莉的那句「以前」男朋友，眼下見咒術界的前輩都這麽誠意了，自己於情於理也不能無動於衷。他拿過啤酒，也給自己滿上，然後也從座位上站起。

“是吃火鍋還是喝酒啊？”森茉莉這時候冷不丁來了一句。

狗卷棘剛喝一小口就被這話懟得急忙剎車，乖乖放下了?杯子，擦擦嘴重新坐好，像個做錯事的孩子。

豬野被這出整得楞楞的，偏偏幹了一大杯酒有點發飄，於是拿起勺子嘻嘻哈哈點頭：“吃火鍋，吃火鍋。”

五條悟在一旁看熱鬧不嫌事大：“嘖嘖嘖，琢真你不行啊，喝這一點就不行了?？七海海，我們要不來拼一輪？”

七海建人婉拒：“今天開車了。”

虎杖悠仁毛遂自薦：“五條老師我陪你拼！”

五條悟嫌棄：“去去去，小孩子喝什麽酒！”

“我已經成年了！你忘了?嗎！！”

“比賽吃惠的頭吧？”釘崎野薔薇撈出一塊海膽。

伏黑惠：？？？

他可以當場弄成和乙骨前輩一樣的發型：）

一桌人哄笑?起來，先前那微妙的尷尬就這麽被揭了過去。好在餐桌上多話的人挺多，五條悟豬野虎杖輪流叨叨，不會讓氣氛出現哪怕一秒鐘的空白。

豬野踩了?一次雷便謹慎起來，專心?致志誇讚起其他人來，從偶像誇到前輩後輩，然後重重誇了森茉莉，說帶她做任務特別舒服，話少，也沒有年輕人的狂氣，偏偏幹起活來比誰都積極。畢業後開了?事務所，除了接一些委托外還發展副業，就悶聲幹事。

“我覺得她簡直就是七海先生的性轉年幼版，年紀小又沈得住氣，七海先生這種不愛誇人的私下裏都跟我誇過好幾次。”

豬野還調侃說她畢業後還給自己專升本去了?，報了個大學繼續讀書，學校好多人追，可惜這高嶺之花不怎麽愛搭理人，跟人的熟絡也止於臺面，既不愛發Line也不愛到處玩，小小年紀就有了?工作狂的潛質，仿佛戀人是這個國家似的。

說到最後也不知道到底在誇還是在吐槽，狗卷棘卻聽得十分仔細，火鍋都忘了?吃，豎著耳朵生怕聽漏一個字。

只是他想象不出來森茉莉話很少很沈默的樣子，但?剛好就是現在進行時。

也想象不出她不愛發Line不愛玩，曾經連上課的時候老偷偷跟他發消息，什麽好玩的東西、適合約會的活動都要分享給他，起勁的時候甚至可以聊通宵，事無巨細，以原子為單位，很多都是廢話。

即便現在也是，話很少，隨意吃著菜，偶爾和豬野開一兩句玩笑?回懟，倒是難得笑?了?那麽幾下，走不走心說不上，這笑?容不是對他卻是實打實的，明明他們挨得那麽近，腿都似有似無貼在一起，說笑的對象卻不是他。

他插不上話，即便插上話也是些無關緊要的飯團語，有那麽一瞬間他希望周圍其他的人都消失，想讓時光倒流，想讓這四年的空缺化?作?烏有。

他忽然有點後悔出國了。

放於餐桌下的左手默默握起了?拳，無名指上的緊繃卻給他帶來某種確定的希翼，他松開了?拳頭，掏出口袋裏的新手機，點進之前被五條悟拉進群後發送的好友申請，然後小心?翼翼地放上桌，往正在和豬野聊天的森茉莉那推去。

“海帶……”低低的飯團語被淹沒在眾人的哄鬧中，狗卷棘剛要將?手機推到她面前，這時候她自己的手機響了?。

森茉莉接起：“摩西摩西？”

狗卷默默等她打完電話。

“你說卷卷怎麽了?？”森茉莉突然站了?起來，然後和眾人稍稍示意了一下，拿著手機離了?座。

狗卷棘楞楞地看著她出了門，忍不住問道：“金槍魚蛋黃醬？”

她剛剛說什麽？

卷卷？

“嗯？”豬野沒明白他意思。

狗卷指了?指森茉莉離開的方向：“金槍魚……？”

“哦，你說卷卷啊？”旁邊的熊貓聽懂了?，跟他解釋：“那是她家養的一條狗。”

狗卷棘：“……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有二更，算補上昨天咕咕的，感謝小天使們不拋棄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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